当我们谈论「影帝」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四）
三、真的需要演出「两个层次」吗？
姜维「恨不恨钟会」这个问题，前面已讨论过，此外，他是否需要（压抑自己的愤懑）违心去「讨好」钟会才能达到他的目的（比如除掉邓艾）呢？这一点其实也有争议的。
根据姜维黑子的说法，除掉邓艾这个功劳不能算在姜维头上，因为钟会本就看不顺眼邓艾——用仇鹿鸣的话说，他与邓艾的矛盾是「司马氏集团内部功臣子弟与出身低微的事功型官员之间的结构性矛盾」[1]。并且邓艾「谋反」不是钟会一人构陷的，卫瓘、胡烈、师纂都向司马昭报告了邓艾的反状，所以，即使姜维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看着，邓艾也逃不掉被司马昭下令槛车押送的命运。【←这么说，姜维还「白演」了？】
以上说法不是全无道理，但姜维肯定不是被动围观之人，他聊天时随便引导一下，挑拨一下，都有助于「加快」钟会收拾邓艾的决心。而这个过程，我认为他并不怎么需要「委屈自己」去演。
至于姜维对钟会的「杀心」，归根结底，既然事情的实际进展并没有到需要杀掉钟会这一步，我们就不能默认：他「将来」一定会杀钟会。
就算穿越到起点爽文，「无限不可能性」发生，他俩真的稳住成都局势，反攻贾充，与司马昭会战于长安，且不说整个过程都绝对需要钟会这个前心腹当参谋，就算长安会战打败了司马昭，难道姜维就可以杀掉钟会了吗？不见得，钟会的起兵名义是清君侧，死了司马昭，还要解决司马氏的庞大家族（比如司马炎兄弟、太傅司马孚等），剪除大量的司马氏党羽。就算摆平了司马氏的残党，毕竟还有皇帝曹奂——清君侧后，还是得有君啊。而那时钟会能让曹奂禅位自立吗？他一个儿子都没有的人，谁会支持他当皇帝？最好的局面，就是「弱君+能臣」，钟会自己当丞相，终结司马氏时代的高压恐怖，恢复（不说两汉，至少曹魏前期）清明、仁德的体制……
不过这些都是扯远了没边的事。
我认为，只要姜钟两人选择「毌丘俭路径」，就算钟会真的成功清君侧（得了天下），姜维都没有杀钟会的必要。
当然，姜维随时有权与钟会反目，分道扬镳，回到蜀汉复国，但即使是与钟会再次敌对，钟会也是比其他敌人更「好」的敌人。
钟会是否会因情势变化考虑「诸葛诞路径」（即钟会真的想做刘备No.2）呢？
还是得重申一下，他做不了刘备，因为十几万魏军都不是他的根基。有十万淮军的诸葛诞都没能当成「地方割据军阀」，他一个毫无军队基础的人，凭什么当军阀呢？他如果做刘备No.2，只有一个荒诞的可能，就是解散魏军，并倚靠姜维手中的汉军。——这大概是《演义》太深入人心了，姜维拿着一张来历不明的益州地图，对钟会说，「我愿意向您效忠」，于是钟会就信了姜维的嘴，如同见了上树的母猪。
我们需始终明白一点：钟会，与十几万魏军，不是一体。十几万魏军，也不单纯是个「数字」，不是让你能赶来赶去的南瓜，里面有曹魏的各世家大族的人。钟会可以一时半会利用这些人去anti司马昭，但绝无可能依靠他们推举自己当上皇帝。
Anti司马昭这想法非常有操作难度，但值得一试，因为举目四望，钟会自己就是世上最后一个可能做到的人，而且他有姜维。至于姜维是否「对不起」钟会——其实我们谁都不能代替钟会回答。但我想，钟会只要活着的每一天看到姜维stand with him，他是不会介意这个问题的。
--------------------
[1]参考仇鹿鸣《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第二章第四节：伐蜀之役与司马氏集团内部的矛盾）
（三）「一个推论」是可靠、合理的吗？（之姜维是否与钟会「一条心」）
